多元与包容，是岭南文化的特点，然而，这种宏大的概念对应个体又如何体现？青年画家陈天的作品似乎是一个答案。出生在潮州的陈天，艺术作品中既流露出潮汕文化独有的古风，同时又体现了求变求新的探索精神，采访中，陈天多次强调“不喜欢被形象定格”，他说，“在传统的基础上，吸收有价值的元素，让古老的艺术焕发出新的活力。”

　　“广收博取，不宗一家一派”

　　陈天与很多有刻板形象的高校教师不同，他谈吐间就很有活力，说话用语生动而朴实，哪怕与记者首次见面，访谈中并没有含蓄隐晦，更没有转弯抹角，这一点，也许跟他出生自潮州有关，这个潮汕文化的发源地，天然孕育着质朴与务实的基因。同样，重视文艺的潮汕文化，也为近现代美术贡献了不少名流翘楚。

　　在陈天的记忆中，很小的时候，相比达芬奇、拉菲尔以及齐白石，他更喜欢的是那本刊登晚年黄宾虹画稿的小画册。

　　“我常常沉浸其中，任凭那萧散随意的笔墨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十几岁的我，似乎已经可以领略笔墨所营造出来的那幽深宁静的无限乐趣。”

　　正如傅雷评价黄宾虹：“以我数十年看画的水平来说，近代名家除白石、宾虹二公外，余者皆欺世盗名；而白石尚嫌读书太少，接触传统不够，他只崇拜到金冬习为止。宾虹则是广收博取，不宗一家一派，浸淫唐宋，集历代各家之精华之大成，而构成自己面目。”

　　其中，“广收博取，不宗一家一派”成为了陈天后来艺术追求的格言。

　　“山水画承载了自然之道，需有庙堂之气”

　　贡布里希认为美术史就是视觉解放的历史。现在阅览陈天的作品，同样能感受到那种“视觉解放”的力量。骨子里，陈天就存在求变精神，但到了日本，更多了一种“敢于否定以前一切的勇气”。这是一种值得嘉许的勇气，是一种大多数艺术家缺乏的勇气。从踏进日本留学的第一步，陈天就清楚到日本不是要学习技巧，而是“修行”。

　　已故美术史家方闻把中国书画比喻成“心印”，这与禅宗言“明心见性”异曲同工，而艺术作为与信仰同步的追求，实际上，对艺术的求索，正是对人的本真的唤醒。对此，陈天或许早已深谙此理。

　　“山水画不是一种题材的划分，它是文化概念，因为它承载了自然之道，需有庙堂之气。笔墨在我的作品里不是核心，如何在国画中运用好色彩，才是我追求的。在西方，色彩是一套有逻辑性原理的学科，运用在中国画里，可能会更开阔，作品面貌会更多。”一边看着陈天的作品，一边听着他述说着这番话，不得不感慨与佩服，艺术家时常处于“构建与打破”的矛盾思维中让思想之花自由生长，陈天的画笔更像“艺术维度的大自然”里的种子，把传统的笔墨与笔法作为生长的土壤，不同的艺术形象则在“本真”的状态中生长，需要强调的是，这种状态并非浅薄附会的无念头，六祖惠能说：“真如是念之体，念是真如之用。自性起念，虽即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常自在。”所谓“真如”及“性”就是那个人与自然的同一体，由它生发的念是自然而然的，仿佛是洒满室内的阳光，照亮了一切却不留下一丝痕迹，这正是陈天反对设计出来的风格化，在他看来，风格是自然形成的。“现代艺术里，很多画家习惯借用符号来强化自己作品的形象，使得观众一看就能够联想到他。我不想这样。我努力在绘画表达语言上有辨识性。”陈天的不少作品，偶能启发旁人，但至于启发的或者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什么东西，几乎很难捕捉，而这一点，陈天似乎也并不想具体描述，“形象固化会妨碍创造力。”

　　对此，美术史家薛永年同样认为陈天作品贵在“笔墨的书写性”。书写性是书画创作中自然书写流露出的“气韵”，具有偶发性，同样也是陈天所言“非固化”的因素。正如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许钦松评价称，“他的'荷花系列'最为突出，借助荷花的花瓣或者叶子的元素，而泛化成万般斑斓的色彩，既似精心构思，而又气韵贯通一挥而就。”

　　中央美院教授赵力则认为，“他的'荷花系列'，即便选取了古意的题材，也在诗书画印上苛求完美，陈天在古人写意抒情的基础上，以颜色、水墨的淋漓气势，挥洒出具有抽象性、装饰性的画面交响，也脱离了明清以来大写意的传统，在自我情感的抒发中积蓄自由变化的力量。”

　　“心潮逐浪高”贵在纵情

　　在记者看来，陈天的作品，贵在纵情，在恪守着传统绘画法则的前提，陈天把“游于艺”的心态玩到了极致，或许在他的内心底下，同样有传统的束缚，但他并没有畏惧，更没有战战兢兢，举笔艰难，所谓“心潮逐浪高”，不但是在用笔用墨上酣畅肆意，在用色的纯度乃至色彩搭配上，陈天同样突破了界限，他说“在我的脑海里，本来不存在学科的分界，所以，并不存在跨界。”

​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薛永年评价称，“岭南绘画的传统规制在陈天的笔下延续、演变，不安于现状，不坐享其成，在前人的基础上提纯、精进。笔墨的书写性是陈天绘画的特点，并且这种书写性有他强烈的个人特征，这也是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作品中能看到着力明显的老辣苍劲用笔和富有装饰性的色彩填充，这都是他”新“的表达方式，这也是他个人风格的形成基础。艺术家最忌一成不变，陈天主动地求新求变实属不易，陈天的绘画以其勇猛的探索为新时期的岭南绘画乃至中国绘画提供了某种方式和可能性。”

　　■文/新快报记者梁志钦

　　■图/受访者供图